去年8 月至今年4月,《新產經》記者不斷接到河南洛陽市群眾舉報,稱洛陽榕拓焦化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榕拓焦化)和洛陽龍澤焦化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龍澤焦化)肆無忌憚無組織排放黑煙和黃煙,多年來嚴重影響周邊百姓的生產和生活,盡管先后多次向有關部門反映,但污染狀況一直沒有改觀。為此,本刊記者先后多次赴洛陽采訪。
生產現場:黑煙滾滾
去年8月6日上午,記者在受訪群眾的帶領下,來到榕拓焦化圍墻外。經過觀察發現,每當熄焦前后,隨著焦車的出焦和裝煤,滾滾的黃煙、黑煙就從煉焦爐、煙囪騰空而起,同時陣陣刺鼻氣味撲鼻而來。張盤村就處于榕拓焦化下風口,距離焦化廠最近處不足200米,遠遠低于焦化企業800米的衛生防護距離要求。
“夏天天再熱都不敢開窗戶,害怕一開窗戶廠里的毒氣跑進來,特別是晚上,廠里的毒氣熏得整晚都睡不著。為了維權,我們曾經投訴過,也上訪過,但是政府一直沒給過我們回復,也不知道這家焦化廠是什么來頭,我們只能作罷?!贝迕駛兤咦彀松嗟乇г沟?。
記者于次日上午赴孟津縣環保局采訪。孟津縣環保局宣教中心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環保監察大隊負責人坦承,榕拓焦化的確一直存在冒黃煙和黑煙等問題。
不過,該負責人解釋稱:“這是無組織排放,焦化廠有很多孔焦爐,每一孔都要經過焦車出焦、進煤,只要打開焦爐,就會有煙冒出,這一塊無法控制,目前全世界都解決不了這個難題,焦化企業無組織排放目前沒有認定標準和處罰依據,建廠以來孟津環保局沒有因無組織排放處罰過一次?!?/span>
孟津縣環保局宣教科另一位楊姓負責人也強調稱:“洛陽榕拓焦化廠出現黑煙現象,是推焦車工作時所產生的,屬于無組織排放,這個經專家論證屬于正常,環保局沒有依據查處?!?/span>
離開孟津縣環保局,記者又來到群眾反映強烈的汝陽縣龍澤焦化。在距離焦化廠不遠的照泉村村口,記者就看到廠區上空正在騰騰升起股股黑煙和黃煙。記者撥打汝陽縣環保投訴熱線無果。
對于榕拓焦化和龍澤焦化污染情況,記者于當天下午來到洛陽市環保局采訪。對于孟津縣環保大隊負責人所說“焦化企業無組織排放目前沒有認定標準和處罰依據”的問題,洛陽市環保局接受采訪的相關工作人員稱,局里并未接到孟津縣環保局就該問題申請業務指導。按照該工作人員要求,記者隨后將群眾和記者多次拍攝的兩企業污染的影像資料留與洛陽市環境信訪科,等候他們給予回復。
四個月過后的2017年12月10日,記者遠赴河南省環保廳就兩焦化廠污染問題再次為民請命??吹接浾咚臄z的企業排污照片后,環保廳大氣污染防治處一負責人稱,如果照片屬實,則這些企業的行為屬無組織排放超標,依法可責令改正或者限制生產、停產整頓,并處罰款;情節嚴重的,可責令其停業和關閉。
然而,接下來群眾仍然不斷打來電話,稱上述企業的污染問題一直未有改觀,排污依舊。據此,記者于4月9日再次赴洛陽進行跟蹤采訪。
同時,記者也注意到,2月5日,有群眾在人民網地方領導留言板上就龍澤焦化無組織排放問題發貼投訴。2月28日,河南省環保廳責成洛陽市環境保護局和汝陽縣環保局辦理。市縣兩級環保局回復稱,自動在線監控中心監控數據顯示,龍澤焦化外排廢氣達標?;貜椭袑τ跓o組織排放黃煙、黑煙問題卻絕口不提。
對于榕拓焦化污染,2017年11月底,搜狐網也曾刊發《洛陽榕拓焦化廠排放黑煙、臭氣污染環境 環保局稱數據監測正?!返奈恼?,孟津縣環保局在該報道中仍然堅稱:“洛陽榕拓焦化廠出現黑煙現象,是因推焦車工作時所產生的,屬于無組織排放,這個經專家論證屬于正常,環保局沒有依據查處?!?/span>
針對兩企業的污染問題,諸如此類投訴和曝光,不一而足。
4月10日,記者來到洛陽市環保局。洛陽市環保局就記者去年8月7日信訪事項進行當面回復稱:榕拓焦化環保手續齊全,安裝有配套污染防治設施,在線自動監控數據顯示,廢氣排放基本達標,現場沒有聞到刺鼻難聞氣味。對于龍澤焦化的污染問題該局回復同樣是避重就輕。
公眾質疑:是管不了還是不想管
記者請教相關專家后獲悉,所謂無組織排放,是指大氣污染物不通過排氣筒,或者排氣筒低于15米的無規則排放,具有瞬發性強、排放不規律、源多且分散等特點,由于缺乏有效管控方式和管理手段,已成為環境管理的薄弱環節。
焦化企業無組織排放主要來自煤場、運輸和裝煤出焦環節,煤場及運輸環節的無組織排放目前問題不大,焦化企業無組織排放一般特指的是裝煤出焦環節的無組織排放,裝煤出焦時排出大量的氣體(荒煤氣)和煤塵,顏色呈黃色和黑色,排放時由于內部壓力大,呈現量大等特點,內含大量的苯和酚類物質,均為一級致癌物。
記者注意到,針對焦化企業無組織排放問題,我國在監管上并非沒有監管依據。工業和信息化部早在2008年修訂的《焦化行業準入條件》中明確指出,焦爐無組織污染物排放執行《煉焦爐大氣污染物排放標準》(GB16171-1996),其他有組織廢氣執行《大氣污染物綜合排放標準》(GB16297-1996)。對無組織排放問題特別要求,焦化生產企業應采用可靠的雙回路供電,焦爐只要有煙氣逸散,就應設有自動點火裝置,由電子點火焚燒。
2012年6月27日,環保部和國家質監總局對1996版《煉焦化學工業污染物排放標準》進行升級,增加了廠界無組織排放大氣污染物的排放限值。顆粒物、苯并芘、硫化氫、氨、苯可溶物在焦爐爐頂的濃度限值分別是(單位:mg/m3)2.5、2.5、0.1、2、0.6;在廠界的濃度限值分別是1.0、0.01、0.01、0.25。
早在2016年5月6日,作為兄弟地市的河南省安陽市環保局就提出要求,焦化企業要建立封閉料倉,完善破碎、篩分、配煤、裝煤、出焦等各生產環節廢氣排放收集、處理系統,保證地面除塵站處理能力與生產設施匹配,并正常運轉,杜絕冒黑煙、黃煙現象。
同年10月25日,法制日報刊發了標題為《環保部要求對違法超排企業依法從嚴處罰》的文章。文中明確將企業煙囪冒出黑煙、黃煙現象定性為違法排污問題,同時還列舉了部分企業在線監控弄虛作假的例子。事實表明,在線監控數據造假已淪為部分污染企業規避執法監管的手段。
2017年環保部進一步完善焦化行業國家污染物排放標準,在借鑒國外無組織排放管理經驗的基礎上,提出有針對性的無組織排放控制措施要求,在GB16171-2012基礎上專門增加“無組織排放控制措施”篇幅,要求裝煤、出焦除塵系統采用除塵地面站,焦爐爐蓋采用密封結構,裝煤后用泥漿密封,焦爐爐體上升管蓋、橋管與閥體承插采用水封裝置;上升管根部采用鑄鐵底座,耐火石棉繩填塞,泥漿封閉;焦爐爐門采用彈簧爐門、厚爐門板、 大保護板。正常炭化期間,大、小爐門應密封、不冒煙。常規焦爐、熱回收焦爐設置爐頭煙捕集系統。
由此,受訪群眾認為,洛陽市縣兩級環保部門針對榕拓焦化和龍澤焦化無組織排放無認定標準和查處依據的說法難以站得住腳。面對群眾呼聲漠然置之,面對媒體采訪避重就輕,洛陽市環保部門的如此行徑著實耐人尋味,難以理解。